那個極像玫瑰花的傢伙真的一點也不像了

山是这个星球的肿瘤。


无数的山让这个星球变成一颗死星。坑坑洼洼的糜烂处长满了雨,皮肤被水底的冰冷催着往里缩。海是流出来的脓血,湖是疮疤。


我喜欢这座小山。我能感受到它向地底不依不饶的侵略性和向天空满盛的沉默,好像在酝酿着一次蓄谋已久的爆发。然而它沉默的表面随着时间慢慢渗透进了里面,于是它发霉了,它变得像久病在床的人拥有着稀疏头发的头顶,这颗死星能让它蚕食的已经不多了,死亡也借着它们的蚕食开始往地表渗透,它们跑不掉,它们的根已经扎在这里了。下一个就是它们。


每晚我爬到它的半山腰,月亮的光亮开始在树叶上反射起来,一半就披上了银器一样的的金属光泽。想伪装风铃的树叶最后只能发出沉默的沙沙声。这些老树以它们的皱纹为荣,皱纹多的分支也多,它们在有限的范围内张牙舞爪地想要占据路过生物的一切视野。昆虫和菌类在那些缝隙里滋生,鸟类在深处建窝,它们的逃避证明了生命是一种被畏惧的存在。只有蜘蛛网单薄、摇摇欲坠地接收着月光的指示:把夜空笼罩住。


我会走到很暗的南边,那里有一个现代的烂尾楼房,从没接受过生命让它更加有活力去迎接生机,无数年的等待让这生机变得僵硬。这样的烂尾楼多到你难以置信,它无处不在,多到每个人都是,每个无风的麦田里的麦穗都是,每个早晨月牙一样初生的太阳都是,每一粒飘飘荡荡的灰尘都是,每一双看着这些的眼睛都是。


今天那座楼被一块黑暗挡住了。我很少见到那样纯正的黑暗,黑到让我觉得再看一秒天就要亮了。跑过去时蒲公英和狗尾巴草搔着我的腿,可能是在传达一种植物之间的讯息,也可能是嫉妒我能在几秒内跑过无数个它们一辈子也逃离不了的家。那是一棵树。一棵根本看不清的树,你只能看到它的轮廓,它黑到让你怀疑这是一棵二维的平面树。我看着它看了好久,月亮降落到它的树杈上,没有照亮它的任何地方。我怀疑它没有皱纹,我怀疑它不是一棵树,我怀疑它不符合任何物理定律、光学定律。


我着了魔一样地跑过去抱住它。至今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触感。我只能感觉到我抱着东西,那是静止的,却好像有什么在攒动着,躁动着,顺着我的胳膊蔓延我全身,一切都静止了。我的心跳疯狂地叫嚣。我无法松开我的手,我看的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,然后汇成一个点,像漩涡,像波纹,像鸟类翅膀在云层里划开的一道湛蓝的天。


轰的一声在我耳边爆裂开来。


我怔怔地,低头去吻了那棵树。




评论
热度(4)

© 目間洲. | Powered by LOFTER